第065章 第 65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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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5章 第 65 章
桑榆幾個最後在大爺的回收站找到陸小梅。
大爺笑呵呵地請陸小梅吃雪糕, 陸小梅邊吃邊哭，“他們永遠不聽我說話，永遠要替我自作主張，我討厭死了！”
大爺跟她並排坐在一塊, 慢悠悠地搖著葵扇：“對, 他們真討厭！改天爺爺替你罵他們, 老是惹娃娃生氣幹什麽。多好的小姑娘, 爺爺可稀罕了, 他們不要我要！”
陸小梅擦眼淚撒嬌，“還是爺爺對我好，我不回家了，以後就跟著爺爺穿街過巷收廢品, 反正餓不死。”
大爺哈哈大笑：“好好好, 爺爺養你, 以後有爺爺一口飯就有你一口吃的。瞧瞧你的小花臉哭得臟兮兮的, 爺爺怪心疼嘞，快擦擦！”
“等著哈, 爺爺給你拿薯片吃。”大爺撐住膝蓋, 動作緩慢地站起身, 慈祥說道。
夏城的孩子很多，但大爺唯獨偏愛陸小梅, 覺得這個女娃娃不一樣，熱情大方、敢愛敢恨、有想法有主見, 和很多孩子都不一樣。他就愛慣著陸小梅，其他人在他這裏可沒這待遇。
大爺是土生土長的夏城人, 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，雖然身板單薄、鬢發蒼蒼, 但精神煥發，走起路來步履矯健。
早些年他的兒子在市裏買了房，接大爺過去住了一段時間，大爺卻偷溜跑回來，說是住不慣市裏的好房子，還是回來夏城好。這麽一眨眼，大爺守著自己的廢品回收站和小賣部已經五年多了，盡管這裏的人流量比不上外面的臨街店鋪，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冷冷清清。但大爺也不介意，到他這個歲數了，就單純地想找點事做，沒想過掙什麽錢。沒生意的時候，大爺就坐在樹下聽收音機、搖著葵扇，坐在藤椅上靜靜瞧著外頭。
至於外頭有什麽熱鬧，他不清楚。只是習慣哈哈幾聲，便靠在藤椅上打盹。再醒來的時候，已經天黑，一天又過去了……
對於老一輩來說，落葉歸根、魂歸故裏，或許也是一種生命的歸宿。
“小梅！！”何媛媛跑過來一把抱住陸小梅。
陸小梅本來已經被大爺哄好了，但一見到熟人，又開始委屈地大哭。
“好啦，好啦，不哭……”何媛媛心疼，拍了拍陸小梅的後背，哽咽勸道。她和陸小梅情同姐妹，陸小梅不好過，她心裏也難受。
其他的四個男生沈默地陪在陸小梅旁邊，誰都沒有說話，只是靜靜地任由陸小梅發洩。有時候友情不一定要表達，在最需要的時候陪伴，何嘗不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情意。
等陸小梅哭得差不多了，桑榆遞上紙巾，溫聲：“好點了嗎？”
“嗯~”陸小梅鼻音濃濃。
宴習從兜裏掏出一顆棒棒糖，“吃了就不許哭鼻子咯~”
“哼！我不是小孩子，才不要人哄。”陸小梅傲嬌地揚起下巴。
宴習吃開包裝紙，佯裝要把棒棒糖放嘴裏：“真不要？不要我就可自己吃啦~”
“哎哎哎，誰說我不要！”陸小梅見宴習真不給她，急了。跳著起身，一個箭步奪走宴習的棒棒糖，含在嘴裏啪一聲咬碎。
其他人見她口是心非的樣子，哈哈大笑。
一向要強的陸小梅瞪了他們一眼，“笑什麽笑，不許笑，也不許把我今天哭的事說出去！不然、不然……我就不和你們玩了！”
面對毫無威脅你的警告，方致遠幾個笑得更大聲。
方致遠故意逗她玩：“那我就告訴周晨深，他總不算是外人了吧。”
陸小梅被他氣得直跺腳，“更不能告訴他！！”
方致遠躲在厲子曜身後做鬼臉，“我就說~”
“方、致、遠！”陸小梅捉住他的手臂，狠狠一口咬下去，嘴裏含糊蹦出幾個字：“我讓你說！看我咬不死你！！”
厲子曜大驚：“小梅，快松口！”
“啊啊啊，痛痛痛……陸小梅你屬狗的嗎，快松開，我皮都快要被你咬掉了！”方致遠大喊。
“呸！”陸小梅吐了一口，暫時放過方致遠。
厲子曜看著方致遠手臂那麽大的牙印，心疼壞了，趕緊給方致遠呼呼：“遠哥，疼嗎？”
方致遠感動：“還是子曜對我好~”
宴習：“！”還能這樣？學到了。
忽的，宴習捉住桑榆的手臂，張嘴一口咬上去！
桑榆倒吸一口氣，“你做什麽？！”
宴習松口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小虎牙，擡起張帥臉問：“疼嗎？”
桑榆冷聲：“廢話！”
“疼就對了，快給我，我幫你呼呼~”
桑榆不動聲色地瞇眼，問：“然後呢？”
“然後你就會很感動啊！”
桑榆咬牙切齒：“我讓你不、敢、動！！”
說完就一腳踹上去。
“不是……劇本不是這樣寫的。桑榆，你聽我解釋……”宴習繞著桌子躲避桑榆的攻擊。
桑榆直接跳上石桌給了宴習一滑鏟，宴習被踢飛在地。
宴習慌忙擇路逃跑，邊跑邊大喊：“子曜教我的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桑榆你冷靜點，殺人犯法！”
桑榆充耳不聞，飛奔追上去。
“啊——”不遠處，傳來淒慘的叫聲。
陸小梅和何媛媛縮了縮脖子。
厲子曜委屈：“遠哥，我是學了什麽不該學的嗎……”
方致遠立刻安慰：“怎麽會，別聽宴狗瞎說，他狗嘴吐不出象牙。我們家子曜最乖了，軟軟的，像只小兔子特別好rua~”
厲子曜笑笑，捧著方致遠的手貼在臉頰，輕聲說：“那遠哥摸摸，看看是不是真的軟軟的？”
方致遠真就上手捏了捏，像個傻子一樣笑著說：“嘿嘿~真軟~”
陸小梅皺眉問何媛媛：“他倆……以前有這麽黏糊嗎？”
何媛媛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陸小梅越看越不對勁，打了個寒顫：“我怎麽覺得現在的子曜不像小兔子，反而有點像……饑餓的野狼……”
何媛媛沈默良久。
“娃娃，爺爺給你帶好吃的嘞！”大爺擰著幾個大紅塑膠袋過來，裏面滿滿當當全是各種各樣的零食飲料。
陸小梅連忙擺手，她哪敢收。但來回幾番推脫之下，還是拗不過大爺，最後只好收下。
陸小梅忽然猛地一拍手，激動說：“我們去海灘吧！”
“現在？”方致遠問。
“對！就是現在，說走就走！”陸小梅堅定。
“好，我們現在就去海灘！”何媛媛笑著大喊。從小到大都是這樣，陸小梅想做什麽，何媛媛就無條件支持她。
“走，我們去海灘看日落。”桑榆明顯也被這個“人來瘋”的想法吸引住。
人不輕狂枉少年，人總要為自己瘋一次。
厲子曜搜了一下導航，“可是我們不近海灘，要去海邊的話至少要駕車兩個多小時。”
一聽到這話，大家都有點洩氣。方叔和黃老師都不在家，桑榆和宴習孤身一人，何媛媛的父母常年定居國外，陸小梅剛和她爸爸媽媽吵完架，根本沒人可以載他們去海邊。要是打車的話，兩個小時的車費對於學生的他們來說，還挺肉疼。
就在大家頭頂一團黑霧的時候，方致遠一拍手掌，大喊道：“我家有車，只是開起來有點難度。”
大家聽到他的話，眼睛瞬間燃起希望。
宴習自告奮勇：“我會開車。什麽車都行，只要輪子能動的就可以！”
方致遠大手一揮：“走！！”
一行六人，風風火火朝方記走去，那陣仗堪比酷哥拽姐炸街。
***
方記後門的角落。
一行人陷入沈默。
宴習看著眼前的拖拉機，緩緩開口：“狗遠，這就是你說的車？”
方致遠點頭：“敞篷的大G，你就說牛逼不牛逼？”
宴習：“牛逼……”
方致遠：“開著拖拉機去海邊，你就說威風不威風？”
陸小梅：“威風……”
方致遠：“開著拖拉機去海邊，你就說浪漫不浪漫？”
厲子曜：“浪漫……”
方致遠：“大家開心不開心？”
何媛媛：“開心……”
方致遠：“能不能開幹？”
桑榆：“能。”
桑榆一把掀開鋪在車上的破舊帆布，漫天的灰塵揚起，一行人吸了一鼻子浮土，嗆個不停。
宴習：“阿榆，我知道你姿勢要帥，表情要拽。但冷靜點，先不要裝逼。”
“……”，桑榆，“抱歉，人生第一次開拖拉機有點激動。”
眾人齊聲：“看出來了！！”
“……”
倒騰了好一會，桑榆已經摸出門道了。他手持一個Z形的鐵棍子，左手伸進車頭裏面按著減壓，右手卯足力氣用力搖把子，繃緊的手部肌肉凹出流暢的肌肉線條。
“咚、咚……”拖拉機響了兩聲，開始發動。
陸小梅興奮大喊：“太好——”話還沒說完，車頭吐了幾口黑煙就沒聲了。
何媛媛不確定地問：“桑榆，能行嗎？”
桑榆挑起眼皮子，冷酷說：“能行，因為——”
“？”
“強者從不抱怨環境。”
眾人：“……”逼王！
宴習捧著一勺水過來，“阿榆，都是一家人，這個逼就沒必要裝了吧。”
桑榆一如往常淡淡道：“我從不裝逼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裝而不知。
優雅、實在是太優雅！
宴習把冷水倒進機頭，捉緊把子用力搖動，很快拖拉機發出一陣響亮的轟鳴。
“宴狗，牛逼啊！”方致遠豎起大拇指，“你怎麽知道要加水的？”
宴習微笑：“學好數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。”
眾人：又是一個逼王。
桑榆跳上駕駛位，喊道：“別楞著，上車！”
宴習一把捉住車把，往上一躥，跳到桑榆旁邊和他坐在一起。
桑榆無聲地看了他一眼，問：“這次還暈車嗎？”
宴習痞帥一笑：“來吧，寶貝，這次讓我感受你的熱情似火、激情澎湃、纏綿悱惻！”
桑榆：“……你作文離題不是沒道理的。”
方致遠四個坐在後面，大家都感到新奇，嘻嘻哈哈說個沒停。
“出發！！”
“拖拉機戰隊，全軍出擊！”
“坐穩扶好，下一站——海邊。”
“趁著年輕，說走就走。一帆風順、百事無憂！”
桑榆拉離合、掛擋、松剎車、加油，動作一氣呵成，拖拉機緩緩啟動。
宴習大喊：“嗚呼~帥呆了！”
柴油在擴散燃燒時受預混合器影響，在爆發震動時產生吵雜的雜音。濃濃的黑煙從鑲在車頭旁直直往天翹的排氣管源源不斷冒出。隨著油門的加大，車身的顛簸逐漸減少趨於平穩。
在巨大的轟鳴聲中，一臉紅色的拖拉機從方記緩緩開出……
***
莫鴻蹲在發廊門口，嘴裏叼著煙，正低頭刷著短視頻。
“轟隆隆——噠噠噠”聒耳的聲波在空氣中越來越近。
莫鴻擡頭，四處看了看，奇道：“不是剛挖完路嗎，怎麽又挖了？”
“咚咚咚——”空氣的震動越發強烈，就連墻上的玻璃窗都抖了抖。
莫鴻正百思不得其解時，一輛拖拉機在他眼前飛馳而過……
“！”
莫鴻嘴裏叼著的眼“啪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同時，他看到車上的人興奮不已。
“來人啊，放DJ！來，一起跟著我的節拍搖擺~我在仰望，月亮之上！”
“嘿嘿~之上！”
“有多少夢想，在自由飛翔！”
“嘿嘿~飛翔！”
“青春沒有售價，拖拉絕不拉跨！GOGOGO！沖呀~”
一輛拖拉機在發廊門前狂飆而過。
“……不是。”目瞪口呆的莫鴻喃喃，“前面有溝……”
“嘭嘭——”在接連兩聲巨大的響聲中，不遠處的拖拉機一頭紮進溝裏，只剩下一個翹得老高的車屁股，車機徹底熄火。
***
五分鐘後。
莫鴻親眼看見六個灰頭土臉的人，灰溜溜地推著一輛拖拉機從眼前經過……
路過時，拖拉機“哐當”一聲掉了塊鐵皮。
莫鴻：“……”
又五分鐘後。
發廊前面整整齊齊站著六個人。
莫鴻：“？”
陸小梅：“我們想去海邊。”
莫鴻：“關我屁事！”
方致遠：“我們沒車。”
莫鴻：“關我屁事！”
宴習：“你有車。”
莫鴻：“關你屁事！”
桑榆：“麻煩載我們一程。”
莫鴻：“滾！”
“……”
陸小梅真誠地確認一遍：“真不載？”
莫鴻不耐煩：“滾一邊去，別擋著我做生意。”
陸小梅聞言，很淡定地拆開紙巾。何媛媛、方致遠和厲子曜很自覺地每人抽了一張，然後動作自然地把紙巾鋪在地上，接著四人並排在發廊門口一屁股坐下。
莫鴻：“？”
陸小梅清了清嗓子，“兄弟姐妹們，準備好了嗎？”
剩下三人默契點頭。
“那就開始吧。”
莫鴻：“？？？”
“哇哇哇……我命好苦啊，我是真的命苦，比苦瓜還苦，嘎了算了，哎呦餵~我不活了，嗚嗚嗚……”陸小梅邊拍胸口，邊呼天搶地大哭。
方致遠拳頭捶地，哭得撕心裂肺：“啊啊啊……小強你別死，我忘不了你啊，你不能離開我……啊啊啊，沒有你的日子我怎麽過，我當時只是拿著一只拖鞋，你就決定要離開我，難道我那麽帥的臉、182的身高、八塊腹肌還留不住你嗎……你好狠的心啊，走吧，走了就不要回來了……”
厲子曜摘掉眼鏡，哭得真情實感：“我有個深愛的人，但他不愛我，我想想就想哭……嗚嗚哇，他不愛我！他不愛我！！啊啊啊……他不愛我，我愛他，他森*晚*整*理不愛我……太殘忍了，我的心活著卻已經死了，啊哇嗚嗚……”
方致遠哭到一半停下來，側頭看向厲子曜，“厲子曜你別當音樂人了，去當演員吧，哭得跟真的一樣。”
厲子曜楞了下，接著哭得更厲害了。
宴習：“……”
何媛媛擰了一下胳膊，才勉強哭出來：“我、我也不知道哭什麽，但總要哭一下的，就隨便哭吧。昨天錯過了瘋狂星期四，我恨……嗚嗚啊……”
莫鴻：“……”
路過的街坊看到這邊，紛紛過來指指點點。
莫鴻深吸一口氣，站起來抄起角落的掃把沖過來。
四人：“！”麻溜地撒腿就跑。
“毛哥，載我們一程唄。”宴習笑臉嘻嘻地扔下莫鴻手裏的掃把，“就當行善積德了。”
“滾！！”
“餵，紅毛，你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！”宴習變了臉色。
莫鴻饒有興趣地挑眉：“呵，你想怎麽樣？”
打一架？
宴習憤憤地努了努嘴，然後從兜裏掏出手機，播放一段甚是耳熟的BGM——《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》
莫鴻：“？”
宴習閉眼做了兩個深呼吸，隨著背景音樂有節奏喊麥：
“夏城17街夏城17街、紅毛發廊倒閉了！夏城最潮發廊倒閉了！倒閉了、王八蛋、王八蛋，莫鴻老板吃喝嫖賭、吃喝嫖賭！欠下了、欠下了3.5個億。帶著他的小弟們跑了！我們沒辦法、沒辦法，哭著在門前要他還VIP、還VIP……莫鴻王八蛋、莫鴻王八蛋，你不是人你不是人……”
“桑榆，你他媽管不管！！”莫鴻咬牙大吼。
桑榆背靠榕樹樹幹，雙手插兜，微微擡頭望天，姿勢帥氣。
“！”，看到這一幕的莫鴻：“你他媽什麽時候了，還凹姿勢裝逼？！”
方致遠等四人：你別明著說他裝逼，他不樂意的。
桑榆冷冷地瞥了莫鴻一眼，懶懶地動了動，走到宴習身旁。
然後——
當著莫鴻的臉，來了段beatbox！
有桑榆的加成，宴習唱得更帶勁了！！
莫鴻傻眼：“……媽的，這兩個癲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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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爺笑呵呵地請陸小梅吃雪糕, 陸小梅邊吃邊哭，“他們永遠不聽我說話，永遠要替我自作主張，我討厭死了！”
大爺跟她並排坐在一塊, 慢悠悠地搖著葵扇：“對, 他們真討厭！改天爺爺替你罵他們, 老是惹娃娃生氣幹什麽。多好的小姑娘, 爺爺可稀罕了, 他們不要我要！”
陸小梅擦眼淚撒嬌，“還是爺爺對我好，我不回家了，以後就跟著爺爺穿街過巷收廢品, 反正餓不死。”
大爺哈哈大笑：“好好好, 爺爺養你, 以後有爺爺一口飯就有你一口吃的。瞧瞧你的小花臉哭得臟兮兮的, 爺爺怪心疼嘞，快擦擦！”
“等著哈, 爺爺給你拿薯片吃。”大爺撐住膝蓋, 動作緩慢地站起身, 慈祥說道。
夏城的孩子很多，但大爺唯獨偏愛陸小梅, 覺得這個女娃娃不一樣，熱情大方、敢愛敢恨、有想法有主見, 和很多孩子都不一樣。他就愛慣著陸小梅，其他人在他這裏可沒這待遇。
大爺是土生土長的夏城人, 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，雖然身板單薄、鬢發蒼蒼, 但精神煥發，走起路來步履矯健。
早些年他的兒子在市裏買了房，接大爺過去住了一段時間，大爺卻偷溜跑回來，說是住不慣市裏的好房子，還是回來夏城好。這麽一眨眼，大爺守著自己的廢品回收站和小賣部已經五年多了，盡管這裏的人流量比不上外面的臨街店鋪，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冷冷清清。但大爺也不介意，到他這個歲數了，就單純地想找點事做，沒想過掙什麽錢。沒生意的時候，大爺就坐在樹下聽收音機、搖著葵扇，坐在藤椅上靜靜瞧著外頭。
至於外頭有什麽熱鬧，他不清楚。只是習慣哈哈幾聲，便靠在藤椅上打盹。再醒來的時候，已經天黑，一天又過去了……
對於老一輩來說，落葉歸根、魂歸故裏，或許也是一種生命的歸宿。
“小梅！！”何媛媛跑過來一把抱住陸小梅。
陸小梅本來已經被大爺哄好了，但一見到熟人，又開始委屈地大哭。
“好啦，好啦，不哭……”何媛媛心疼，拍了拍陸小梅的後背，哽咽勸道。她和陸小梅情同姐妹，陸小梅不好過，她心裏也難受。
其他的四個男生沈默地陪在陸小梅旁邊，誰都沒有說話，只是靜靜地任由陸小梅發洩。有時候友情不一定要表達，在最需要的時候陪伴，何嘗不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情意。
等陸小梅哭得差不多了，桑榆遞上紙巾，溫聲：“好點了嗎？”
“嗯~”陸小梅鼻音濃濃。
宴習從兜裏掏出一顆棒棒糖，“吃了就不許哭鼻子咯~”
“哼！我不是小孩子，才不要人哄。”陸小梅傲嬌地揚起下巴。
宴習吃開包裝紙，佯裝要把棒棒糖放嘴裏：“真不要？不要我就可自己吃啦~”
“哎哎哎，誰說我不要！”陸小梅見宴習真不給她，急了。跳著起身，一個箭步奪走宴習的棒棒糖，含在嘴裏啪一聲咬碎。
其他人見她口是心非的樣子，哈哈大笑。
一向要強的陸小梅瞪了他們一眼，“笑什麽笑，不許笑，也不許把我今天哭的事說出去！不然、不然……我就不和你們玩了！”
面對毫無威脅你的警告，方致遠幾個笑得更大聲。
方致遠故意逗她玩：“那我就告訴周晨深，他總不算是外人了吧。”
陸小梅被他氣得直跺腳，“更不能告訴他！！”
方致遠躲在厲子曜身後做鬼臉，“我就說~”
“方、致、遠！”陸小梅捉住他的手臂，狠狠一口咬下去，嘴裏含糊蹦出幾個字：“我讓你說！看我咬不死你！！”
厲子曜大驚：“小梅，快松口！”
“啊啊啊，痛痛痛……陸小梅你屬狗的嗎，快松開，我皮都快要被你咬掉了！”方致遠大喊。
“呸！”陸小梅吐了一口，暫時放過方致遠。
厲子曜看著方致遠手臂那麽大的牙印，心疼壞了，趕緊給方致遠呼呼：“遠哥，疼嗎？”
方致遠感動：“還是子曜對我好~”
宴習：“！”還能這樣？學到了。
忽的，宴習捉住桑榆的手臂，張嘴一口咬上去！
桑榆倒吸一口氣，“你做什麽？！”
宴習松口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小虎牙，擡起張帥臉問：“疼嗎？”
桑榆冷聲：“廢話！”
“疼就對了，快給我，我幫你呼呼~”
桑榆不動聲色地瞇眼，問：“然後呢？”
“然後你就會很感動啊！”
桑榆咬牙切齒：“我讓你不、敢、動！！”
說完就一腳踹上去。
“不是……劇本不是這樣寫的。桑榆，你聽我解釋……”宴習繞著桌子躲避桑榆的攻擊。
桑榆直接跳上石桌給了宴習一滑鏟，宴習被踢飛在地。
宴習慌忙擇路逃跑，邊跑邊大喊：“子曜教我的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桑榆你冷靜點，殺人犯法！”
桑榆充耳不聞，飛奔追上去。
“啊——”不遠處，傳來淒慘的叫聲。
陸小梅和何媛媛縮了縮脖子。
厲子曜委屈：“遠哥，我是學了什麽不該學的嗎……”
方致遠立刻安慰：“怎麽會，別聽宴狗瞎說，他狗嘴吐不出象牙。我們家子曜最乖了，軟軟的，像只小兔子特別好rua~”
厲子曜笑笑，捧著方致遠的手貼在臉頰，輕聲說：“那遠哥摸摸，看看是不是真的軟軟的？”
方致遠真就上手捏了捏，像個傻子一樣笑著說：“嘿嘿~真軟~”
陸小梅皺眉問何媛媛：“他倆……以前有這麽黏糊嗎？”
何媛媛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陸小梅越看越不對勁，打了個寒顫：“我怎麽覺得現在的子曜不像小兔子，反而有點像……饑餓的野狼……”
何媛媛沈默良久。
“娃娃，爺爺給你帶好吃的嘞！”大爺擰著幾個大紅塑膠袋過來，裏面滿滿當當全是各種各樣的零食飲料。
陸小梅連忙擺手，她哪敢收。但來回幾番推脫之下，還是拗不過大爺，最後只好收下。
陸小梅忽然猛地一拍手，激動說：“我們去海灘吧！”
“現在？”方致遠問。
“對！就是現在，說走就走！”陸小梅堅定。
“好，我們現在就去海灘！”何媛媛笑著大喊。從小到大都是這樣，陸小梅想做什麽，何媛媛就無條件支持她。
“走，我們去海灘看日落。”桑榆明顯也被這個“人來瘋”的想法吸引住。
人不輕狂枉少年，人總要為自己瘋一次。
厲子曜搜了一下導航，“可是我們不近海灘，要去海邊的話至少要駕車兩個多小時。”
一聽到這話，大家都有點洩氣。方叔和黃老師都不在家，桑榆和宴習孤身一人，何媛媛的父母常年定居國外，陸小梅剛和她爸爸媽媽吵完架，根本沒人可以載他們去海邊。要是打車的話，兩個小時的車費對於學生的他們來說，還挺肉疼。
就在大家頭頂一團黑霧的時候，方致遠一拍手掌，大喊道：“我家有車，只是開起來有點難度。”
大家聽到他的話，眼睛瞬間燃起希望。
宴習自告奮勇：“我會開車。什麽車都行，只要輪子能動的就可以！”
方致遠大手一揮：“走！！”
一行六人，風風火火朝方記走去，那陣仗堪比酷哥拽姐炸街。
***
方記後門的角落。
一行人陷入沈默。
宴習看著眼前的拖拉機，緩緩開口：“狗遠，這就是你說的車？”
方致遠點頭：“敞篷的大G，你就說牛逼不牛逼？”
宴習：“牛逼……”
方致遠：“開著拖拉機去海邊，你就說威風不威風？”
陸小梅：“威風……”
方致遠：“開著拖拉機去海邊，你就說浪漫不浪漫？”
厲子曜：“浪漫……”
方致遠：“大家開心不開心？”
何媛媛：“開心……”
方致遠：“能不能開幹？”
桑榆：“能。”
桑榆一把掀開鋪在車上的破舊帆布，漫天的灰塵揚起，一行人吸了一鼻子浮土，嗆個不停。
宴習：“阿榆，我知道你姿勢要帥，表情要拽。但冷靜點，先不要裝逼。”
“……”，桑榆，“抱歉，人生第一次開拖拉機有點激動。”
眾人齊聲：“看出來了！！”
“……”
倒騰了好一會，桑榆已經摸出門道了。他手持一個Z形的鐵棍子，左手伸進車頭裏面按著減壓，右手卯足力氣用力搖把子，繃緊的手部肌肉凹出流暢的肌肉線條。
“咚、咚……”拖拉機響了兩聲，開始發動。
陸小梅興奮大喊：“太好——”話還沒說完，車頭吐了幾口黑煙就沒聲了。
何媛媛不確定地問：“桑榆，能行嗎？”
桑榆挑起眼皮子，冷酷說：“能行，因為——”
“？”
“強者從不抱怨環境。”
眾人：“……”逼王！
宴習捧著一勺水過來，“阿榆，都是一家人，這個逼就沒必要裝了吧。”
桑榆一如往常淡淡道：“我從不裝逼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裝而不知。
優雅、實在是太優雅！
宴習把冷水倒進機頭，捉緊把子用力搖動，很快拖拉機發出一陣響亮的轟鳴。
“宴狗，牛逼啊！”方致遠豎起大拇指，“你怎麽知道要加水的？”
宴習微笑：“學好數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。”
眾人：又是一個逼王。
桑榆跳上駕駛位，喊道：“別楞著，上車！”
宴習一把捉住車把，往上一躥，跳到桑榆旁邊和他坐在一起。
桑榆無聲地看了他一眼，問：“這次還暈車嗎？”
宴習痞帥一笑：“來吧，寶貝，這次讓我感受你的熱情似火、激情澎湃、纏綿悱惻！”
桑榆：“……你作文離題不是沒道理的。”
方致遠四個坐在後面，大家都感到新奇，嘻嘻哈哈說個沒停。
“出發！！”
“拖拉機戰隊，全軍出擊！”
“坐穩扶好，下一站——海邊。”
“趁著年輕，說走就走。一帆風順、百事無憂！”
桑榆拉離合、掛擋、松剎車、加油，動作一氣呵成，拖拉機緩緩啟動。
宴習大喊：“嗚呼~帥呆了！”
柴油在擴散燃燒時受預混合器影響，在爆發震動時產生吵雜的雜音。濃濃的黑煙從鑲在車頭旁直直往天翹的排氣管源源不斷冒出。隨著油門的加大，車身的顛簸逐漸減少趨於平穩。
在巨大的轟鳴聲中，一臉紅色的拖拉機從方記緩緩開出……
***
莫鴻蹲在發廊門口，嘴裏叼著煙，正低頭刷著短視頻。
“轟隆隆——噠噠噠”聒耳的聲波在空氣中越來越近。
莫鴻擡頭，四處看了看，奇道：“不是剛挖完路嗎，怎麽又挖了？”
“咚咚咚——”空氣的震動越發強烈，就連墻上的玻璃窗都抖了抖。
莫鴻正百思不得其解時，一輛拖拉機在他眼前飛馳而過……
“！”
莫鴻嘴裏叼著的眼“啪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同時，他看到車上的人興奮不已。
“來人啊，放DJ！來，一起跟著我的節拍搖擺~我在仰望，月亮之上！”
“嘿嘿~之上！”
“有多少夢想，在自由飛翔！”
“嘿嘿~飛翔！”
“青春沒有售價，拖拉絕不拉跨！GOGOGO！沖呀~”
一輛拖拉機在發廊門前狂飆而過。
“……不是。”目瞪口呆的莫鴻喃喃，“前面有溝……”
“嘭嘭——”在接連兩聲巨大的響聲中，不遠處的拖拉機一頭紮進溝裏，只剩下一個翹得老高的車屁股，車機徹底熄火。
***
五分鐘後。
莫鴻親眼看見六個灰頭土臉的人，灰溜溜地推著一輛拖拉機從眼前經過……
路過時，拖拉機“哐當”一聲掉了塊鐵皮。
莫鴻：“……”
又五分鐘後。
發廊前面整整齊齊站著六個人。
莫鴻：“？”
陸小梅：“我們想去海邊。”
莫鴻：“關我屁事！”
方致遠：“我們沒車。”
莫鴻：“關我屁事！”
宴習：“你有車。”
莫鴻：“關你屁事！”
桑榆：“麻煩載我們一程。”
莫鴻：“滾！”
“……”
陸小梅真誠地確認一遍：“真不載？”
莫鴻不耐煩：“滾一邊去，別擋著我做生意。”
陸小梅聞言，很淡定地拆開紙巾。何媛媛、方致遠和厲子曜很自覺地每人抽了一張，然後動作自然地把紙巾鋪在地上，接著四人並排在發廊門口一屁股坐下。
莫鴻：“？”
陸小梅清了清嗓子，“兄弟姐妹們，準備好了嗎？”
剩下三人默契點頭。
“那就開始吧。”
莫鴻：“？？？”
“哇哇哇……我命好苦啊，我是真的命苦，比苦瓜還苦，嘎了算了，哎呦餵~我不活了，嗚嗚嗚……”陸小梅邊拍胸口，邊呼天搶地大哭。
方致遠拳頭捶地，哭得撕心裂肺：“啊啊啊……小強你別死，我忘不了你啊，你不能離開我……啊啊啊，沒有你的日子我怎麽過，我當時只是拿著一只拖鞋，你就決定要離開我，難道我那麽帥的臉、182的身高、八塊腹肌還留不住你嗎……你好狠的心啊，走吧，走了就不要回來了……”
厲子曜摘掉眼鏡，哭得真情實感：“我有個深愛的人，但他不愛我，我想想就想哭……嗚嗚哇，他不愛我！他不愛我！！啊啊啊……他不愛我，我愛他，他森*晚*整*理不愛我……太殘忍了，我的心活著卻已經死了，啊哇嗚嗚……”
方致遠哭到一半停下來，側頭看向厲子曜，“厲子曜你別當音樂人了，去當演員吧，哭得跟真的一樣。”
厲子曜楞了下，接著哭得更厲害了。
宴習：“……”
何媛媛擰了一下胳膊，才勉強哭出來：“我、我也不知道哭什麽，但總要哭一下的，就隨便哭吧。昨天錯過了瘋狂星期四，我恨……嗚嗚啊……”
莫鴻：“……”
路過的街坊看到這邊，紛紛過來指指點點。
莫鴻深吸一口氣，站起來抄起角落的掃把沖過來。
四人：“！”麻溜地撒腿就跑。
“毛哥，載我們一程唄。”宴習笑臉嘻嘻地扔下莫鴻手裏的掃把，“就當行善積德了。”
“滾！！”
“餵，紅毛，你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！”宴習變了臉色。
莫鴻饒有興趣地挑眉：“呵，你想怎麽樣？”
打一架？
宴習憤憤地努了努嘴，然後從兜裏掏出手機，播放一段甚是耳熟的BGM——《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》
莫鴻：“？”
宴習閉眼做了兩個深呼吸，隨著背景音樂有節奏喊麥：
“夏城17街夏城17街、紅毛發廊倒閉了！夏城最潮發廊倒閉了！倒閉了、王八蛋、王八蛋，莫鴻老板吃喝嫖賭、吃喝嫖賭！欠下了、欠下了3.5個億。帶著他的小弟們跑了！我們沒辦法、沒辦法，哭著在門前要他還VIP、還VIP……莫鴻王八蛋、莫鴻王八蛋，你不是人你不是人……”
“桑榆，你他媽管不管！！”莫鴻咬牙大吼。
桑榆背靠榕樹樹幹，雙手插兜，微微擡頭望天，姿勢帥氣。
“！”，看到這一幕的莫鴻：“你他媽什麽時候了，還凹姿勢裝逼？！”
方致遠等四人：你別明著說他裝逼，他不樂意的。
桑榆冷冷地瞥了莫鴻一眼，懶懶地動了動，走到宴習身旁。
然後——
當著莫鴻的臉，來了段beatbox！
有桑榆的加成，宴習唱得更帶勁了！！
莫鴻傻眼：“……媽的，這兩個癲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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